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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之女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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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之女王之死

波動的光輝在狹小空間內閃爍, 相互碰撞而又悄然交融。兩個身影在空中交錯,趁著攻勢緩和的縫隙, 【永恒】目露哀愁。

“【智者】答應, 只要祂贏過怪物之主,就能送我回家。若你是他,更該知道留在這裏的苦楚。力量被剝奪, 存在被磨消,假如不給自己創造一個汙染物的身份, 你我早就死了。我們目的一致,又何必攔我。”

這個世界對於他們來說, 只是無意間流落到的他鄉。從覺醒意識開始, 【永恒】就在尋找回去的方法。【智者】給了她希望,因此,永恒才加入了手藝人。

立於對面的男人沈默片刻, 緩緩道:“倘若是以這個世界的命脈為祭品,我的確有愧。”

【永恒】嘆息:“你果然不是他。如果是他, 一定會和我一起不顧一切地回去的。”

柳先生露出一絲苦笑:“我不是龍, 也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我...只是幾片融合在一起的靈魂碎片。龍的部分惦念著龍族的命運, 人類的部分渴望離開這裏,回歸自己的故鄉。我哪裏都去不了, 哪裏都無法割舍。”

在那個時候, 白龍近乎身死。若不是筆書中殘留的靈魂碎片與之融合,他活不到現在。與【永恒】不同,對於柳先生來說, 兩個世界都是他的家, 又怎能傷害一個、維護一個?

“我還記得當年我與你花下相約,有朝一日在遠離俗世之地男耕女織、結下三生三世的姻緣。如今不曾想, 與你在這裏刀劍相向。”

隨著永恒的聲音,這塊空間再度發生了變化。溪水潺潺,茅廬清幽,令人流連忘返。

柳先生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往事浮現於面前,讓人不能自拔。

在他們的世界,這地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桃花源。

與此同時,柳先生手中的書筆沙沙作響,【永恒】神情恍惚,同樣陷入了其編織的美夢中。

傳送門本體花了老大功夫才將神國之門關閉,這時,它已被那個討厭的覆制品啃了好幾口,扯走了不少力量。本體當即惱羞成怒,重旁邊的黑霧信徒低吼:“你們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埃蒙暗嘆一聲,知道再拖延下去肯定會遭到懷疑,當下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允許,水立刻沖了上去。她穿著優雅,戰鬥起來卻如同一只瘋狗。皮膚表面長出密密麻麻的滑膩鱗片,動作隨之變得飄忽不定。她一加入,立刻打破了柳先生和【永恒】的僵持。後者得出空來,協助傳送門本體陰了對方幾手,這下輪到傳送門節節退敗了。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正在火熱之際,遠處傳來震動天地的巨大聲響。

所有人的動作為之一頓,傳送門本體駭然色變,一聲不吭地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人紛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跑去,通過兩個傳送門先後開啟的門扉,他們來到了沼澤海的最深處。

昏暗天際下,紅發青年背對著他們,周圍是一片殘破廢墟。整片沼澤被掀了個底朝天。青年腳下和周圍盡是破碎的鏡面。

不是一片兩片、三塊四塊。而是一整座崩塌的鏡子迷宮。數以千萬計的碎片倒映著來者的臉。凝固的鮮紅痕跡恰好將脖頸處分為兩截,宛如預兆。

空氣壓抑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僅僅是望著那個人,眼前就像是浮現出許多噩夢般的景象。

無數個景象中,只有一個存在始終站在中央。狂妄傲慢的身影與紅發青年的背影相互重合,最終形成了同一張臉。

他轉過頭,鮮血順著頭發流下來,凝結成斑駁的紅。妖異的花紋順著臉龐爬上,青年轉動眼睛,蒙上猩紅的獸瞳渾濁不清。

被1其盯上的人背後不自覺湧起一股涼氣。下一秒,那個身影出現在面前,以掐住脖子的方式將其舉起。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有力,死死扼住喉嚨,阻斷了氧氣的流通。

“咳…唔!”

埃蒙臉龐通紅,拼命掰扯著對方的手指。異變者強大的力量此時卻像是一只貓咪,意識隨著缺氧漸漸模糊。水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發出威脅的咆哮,沖向紅發青年。

埃蒙被狠狠甩在地上,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永恒見狀挪開視線,對其懷疑稍微少了些。

它自然能看出這一下是奔著殺掉埃蒙去的,埃蒙踉蹌了幾下,沒能爬起來。

“你居然對埃蒙大人出手!”

水見狀勃然大怒,身上長出各種奇怪部分,力量隨之增強。虎的力量、蛇的爆發、狼的矯健…

不成形的怪物咆哮著想要為埃蒙覆仇,可惜她錯誤估計了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與如今的紅發青年相比,她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劍鋒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荊棘蠕動著鉆入其體內,將其吸成了幹屍。

幹屍落地破碎,從中爬出了一群細小蟲子,炸了窩似的蜂擁而起。

它們非常脆弱,紅發青年一劍殺滅了一大片。無奈速度太快,幸存者眨眼間消失在四周,再不見蹤影。

“【惡魔之牙】那家夥究竟在搞什麽鬼?”

傳送門暗罵一聲,通過特殊手段聯系起惡魔之牙。後者過了好一會兒,才像突然發現它似的問:“你們怎麽來了?”

傳送門極盡優美語言地問候了它一遍,勒令其立刻將這家夥弄走。直到【永恒】也插進來命令。惡魔之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它實在是太喜歡這次來的人了,情不自禁地想他們天生一對。

多美麗的惡意,多璀璨的殺意。多麽惹人喜歡的怪物。

接下來只需要引導對方發洩,讓對方逐漸被殺意侵蝕,就能逐漸將其變成自己的傀儡。然後——

....不對、不對、不對。

直到這一步,惡魔之牙突覺不對。

無論它怎麽努力,為什麽它辦法控制對方?面前明明是一個徹底陷入瘋狂的失控血脈者,在它感知中猶如狂亂浩瀚的血海,而它是海中可憐的小魚。惡魔之牙使出吃奶的勁企圖操控對方,這本不是難事,卻驚動了失控的怪物。紅發青年伸出手來,竟從空中抓出惡魔之牙,一把將其捏碎。

“啊啊啊啊!!”

汙染物的淒厲慘叫傳遍四野,形如犬齒的寶石生生淪為滿地齏粉。被這聲音取悅一般,紅發青年捂住自己的左臉,從喉嚨裏發出低沈的笑聲。這聲音逐漸演變成肆無忌憚的大笑。在黯淡的光線下,他看起來像是一只發瘋的野獸。從指縫中露出的猩紅眼瞳直勾勾盯著面前的生靈,散發出令人恐懼的殺氣。

“殺吧,殺吧,讓所有東西都來與我們作伴!”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殺殺殺殺殺殺…”

亂七八糟的聲音在耳邊紛亂響起,那些曾被他殺死的怪物和人從未離開。它們既是紅發青年動用殺氣時助紂為虐的倀鬼,也是伺機而動時刻想要覆仇惡魂,催動殺意主宰了這具身體。

全無理智的怪物舔了舔唇角,露出了堪稱英俊的微笑。他咬開手腕,血噴灑而出,形成了一柄被鮮紅荊棘纏繞的長劍。只剩下五分之二的部分仍舊閃爍著潔白。

——所謂力量,是一種詛咒。

越是失控,力量便越發強大。【奧雷烏斯】的詛咒就是這麽不講理的東西。

換而言之,越是想要維持理智,能夠使用的力量便越小。到最後,一旦遇到戰鬥就會變身成為殺戮機器,直至徹底迷失。

埃蒙臉色難看:“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好消息是他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壞消息是對方的情況真的不太對勁。

紅發青年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原地,傳送門本體只覺得本能發出了高聲預警,極其驚險地與劍光擦身而過。它悶哼一聲慌張逃竄,被劈下的碎片散落滿地。

傳送門躲在旁邊瑟瑟發抖,紅發青年直接忽略它,向著下一個目標劈砍過去。【永恒】躲閃不及、心念一動,身前出現了兩個身影。原本冷厲的劍光避開突然出現的小花女和蟲之女王,打飛了一大片地皮。

柳先生上前一步:“你走,我留在這裏。”

“算我欠你一次。”

【永恒】覆雜地看了他一眼,卷起傳送門本體倉皇逃走。

柳先生凝神面對紅發青年,對峙半晌,忽然問:“你什麽時候恢覆的?”

“把傳送門的本體打爆後吧。”

原本殺氣四溢的紅發青年突然出聲回答了他的問題,態度十分自然。正處於極度緊張的埃蒙經歷大起大落,險些因為過大的變化噎到。看著若無其事的青年,千萬言語匯成一句話。

“既然恢覆了,就別做那麽可怕的事情啊!”

梅森花了一陣才重新控制了奧雷烏斯,還沒完全恢覆。此時笑起來的樣子像個陽光開朗的殺人狂魔:“很可怕嗎?不好意思啊。”

埃蒙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以後少看點這種會讓人做噩夢的場景:“看起來像是剛殺了一千個人。”

“習慣一下,以後說不定是常事。”

“…這種事還是少來點吧。”

柳先生站在一旁聽著。確認對方清醒過來後,心裏暗自松了口氣。真要打起來也不是不行,但他真沒把握打倒對方。

戰鬥就是生死搏命。他出手總留一線,肯定比不上對方不要命的鬼魅打法。

這麽想著,他們沿著青年破壞出來的道路前進。這裏原先應當是一處營地,除了【惡魔之牙】外,手藝人在此設下了許多其他汙染物。失控的紅發青年一進入這裏,這些汙染物全都啟動了,然後被手撕成了碎片。

踏著這條由亂七八糟的殘骸組成的通道,奧雷烏斯順利拿到了破損的神格。

太慘了,太慘了,幹什麽不好,非要觸發詛咒。

看著沿途的慘狀,他忍不住嘖嘖嘆息,隨手將神格扔給了傳送門:“拿去融合吧,別忘了把這裏剩下的東西搜刮一下。”

傳送門楞住了,它完全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將整顆神格給自己:“奧雷烏斯大人,這,這…”

哪怕缺了一點,這也是一整顆神格,拿出去會被無數人追尋,而奧雷烏斯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扔給了它!這份看重實在令人感激到心慌。

奧雷烏斯安慰它:“拿著吧,沒事多探索一下門的世界裏有什麽,別像這次一樣被本體打得滿地找牙。你再看看小花女她們去哪裏了,能不能找回來”

傳送門:“……”

傳送門:“肯定不會了!找人包在我身上!”

它一定要一雪前恥!

待傳送門收好神格,氣勢洶洶地完成搜刮,並鎖定了小花女與蟲之女王所在的地方。它這次去得光明正大,本體大概是被打掉了魂,一點都沒出現。找回她們後,傳送門重新打開去往外界的大門。

柳先生謝絕了奧雷烏斯的邀請,表示自己還要去找手藝人交差,之後再去找尼德霍格敘舊。

而在融合了雙蛇之神的神格後,傳送門對沼澤海的熟悉程度大大提升,起碼在這片區域地自由性大大提升了。它將一行人傳送到了沼澤海入口,前些天才被血虐過的怪物們仍舊記得幾人的氣息,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經過幾天趕路,奧雷烏斯一行回到了臨時駐地裏。

不得不說,有些人的聰明智慧就是要離開大眾後才能顯露出來。在奧雷烏斯離開的日子裏,尼德霍格將這片區域的怪物全部清剿幹凈,又教會了幾個最聰明的怪物該如何建造。龍是天生的寵兒,智力方面出類拔萃。盡管尼德霍格有一定的缺陷,指導這些家夥卻是綽綽有餘。

堅固的水泥城墻日益增長高聳,想必之後會成為不可攻破的堅實堡壘。他叫來比較強大的怪物,挨個賜予鮮血,將其變成了自己的眷屬。小花女咿咿呀呀,不願離開這裏。考慮到回去也沒有這麽多的怪物給她統帥,奧雷烏斯為其補充了鮮血印記後便讓她繼續留下來了。

至於蟲之女王和尼德霍格,這是一定要帶走的。再加上怪物們準備的送別禮:肉、皮、藥材、果實…

它們沒離開過黑霧深處,自然以為所有遠行都是要靠雙足與翅翼,所以給奧雷烏斯準備了許多吃的和自己以為用得上的東西。

紅發青年哭笑不得,但還是一一笑納了。反正傳送門能送得了,也不怕有什麽問題。

出了特意為他建造的房間,一座黑色大門聳立在城市中央。表面流轉著一層虛幻的銀灰色光芒。猩紅蛇紋攀附在黑曜石門柱上,好似千蛇亂舞,妖異非凡。其中,又以門中央鑲嵌的雲灰色寶鉆最為光彩奪目。

黑霧凝結的群蛇從門內湧出,纏住行李搬了過去。奧雷烏斯向小花女點了點頭,隨後邁入。

西部,歸鄉城外,一扇華美大門突然出現在平地上。隨後從中吐出無數用藤蔓和毛皮打包好的東西:珍貴的怪物肉與毛皮、各種血脈繼承必需品、生長了不知道多久的貴重藥材、植物系怪物的伴生資源…

紅發青年從中邁出,目光落在不遠處象征歸鄉城地界的石碑上。“歡迎回來”四個字映入眼中,腳下是堅實安全的土地。人類文明在此重新展露風光。

奧雷烏斯長長吐出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

風塵仆仆歸來的奧雷烏斯引起了重大轟動。

首先震動的是龍裔們。這些家夥第一時間跑來確認尼德霍格的安危,由於先前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冷靜,現在的反應正常了不少。

被龍裔們擠壓壓圍著的紅發青年企圖出聲:“大家冷靜一點…”

龍裔有一個好品質,那便是敢愛敢恨。發現自己做錯了願意去彌補,當然,前提是面對被認可的人。

於是,它們給奧雷烏斯送來了大量道歉禮物,又給梅森送了大堆感謝禮物。

前者是表達歉意,後者是履行諾言。

盛情難卻下,梅森只好全部收下,轉頭投入城市的建設中。

才將尼德霍格交給龍裔,用轉移註意力的方式解決了龍裔這邊的問題。羅家族便又找上了門,聲稱離開家這麽久,奧雷烏斯總得跟著他們回去看看。

這段時間,家主是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日思夜夢想著奧雷烏斯在外面怎麽樣了。在聽這些人將羅恩從金毛獅王描繪成一位弱不經風的每天咳三升血的女子前,紅發青年選擇了屈服。

而這,也就是他今天帶著蟲之女王出現在歸鄉城政務廳的理由了。

“我要回羅家族那邊看看,這東西給你丟在這了。”

紅發青年大大咧咧地將一個鳥籠似的東西扔在了桌子上,堅硬金屬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脆響。梅森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對方:“對我的桌子好點,我不想換新的了。東西放在這裏就好,羅家族等你很久了。”

奧雷烏斯聳了聳肩:“我不是帶了那麽多東西回來嗎,送你了,就當買桌子錢。”

“真的?”

“我才看不上這點小錢呢。”

年輕的伯意味深長;“對兜裏一分錢都沒有的某人來說,這恐怕不是什麽小錢吧。”

奧雷烏斯頓時一噎,索性當上了甩手掌櫃,轉身往外走:“說什麽多幹嘛,我要走了,這家夥交給你處理了,別讓她過得太輕松。”

梅森側了側頭,對站在旁邊的莫爾斯示意:“沒聽到奧雷烏斯先生怎麽說嗎。既然如此,那些都是歸鄉城的了。”

莫爾斯聽得眼睛一亮,呼吸不由急促幾分。錢錢錢錢,這可是一大筆錢!奧雷烏斯先生真是好人啊!他毫不猶豫地應下,生怕對方改變主意。

“我這就去處理!伯爵大人,這些文件等我回來拿。”

說完,莫爾斯便風風火火地走出門去。成功將戰利品從小號轉到大號上的梅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籠子裏的蟲子身上。

“至於你,看來我們需要回一趟南部了。”

蟲之女王眼珠子一轉,語氣溫柔:“別這麽沖動,我想我們有很多可以商討的地方。你想要什麽?財富、權力、美人?你想成為人類的王嗎?我都可以幫你。只要你為我提供足夠的血食,我能讓世界跪伏在你的腳下。包括我在內,一切都是你的。”

它暗自催動能力,聲音充滿蠱惑之意,挑動著人類內心最深處的野望。任何黑暗全都暴露無疑,只要有一絲心動就會忍不住答應。

而少年嘆了口氣,暖色眸子平靜地看著她,好像一面清澈的鏡子。

“你還是不懂。我不在乎你們強大與否,到底能不能幫上我的忙。這個世界之所以需要有人去犧牲,就是因為他們背後生活著許許多多普通的人。我只有一個準則,那便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我身邊有同行的人。那麽,至少是不會辜負他人真心的人。”

“這些話只有小孩子才相信。黑霧中只有實力和勝負,沒有那麽稀罕而又脆弱的玩意。”

亞麻發色的少年笑了一下。

他平視女王的眼睛,平穩而冷靜地回答:“至少我相信。”

......

但在得到領主回來的消息後,瑞克斯第一時間暫停了手頭的工作,返回了宅邸。

“伯爵大人,您怎麽突然來了?”

瑞克斯一邊脫下披風,一邊快步走進房間裏。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擡頭望向他,語氣悠然:“怎麽,不歡迎我嗎?”

“當然歡迎。只是您來得太快,我來不及做安排,接下來還有工作嗎?”

“手邊的事情暫時解決完了,接下來會在南部待一陣。將事情做一做。這次來,是帶了禮物給你們。”

你們?瑞克斯敏銳地意識到了對方的用詞,心裏揣測起這次帶來的東西。他已經按照伯爵的教導,停止了本地鐵礦的挖掘,依靠水泥路加快通商貿易,並研究出許多附帶品。這次伯爵大人又會帶來什麽?

寶物?知識?種子?

一連串猜想最終在梅森拿出籠子時凝固。瑞克斯睜大眼睛盯著籠子裏的綿軟肉蟲,若有若無的聯系在這一刻徹底相連。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湧出腦海,他的聲音發抖:“它、伯爵大人、它——”

少年微笑著點了點頭:“蟲之女王,說句話吧。”

看著自己曾經的奴仆,蟲之女王眼裏充滿了不屑。在她看來,只有真正的強者才值得她屈膝。奧雷烏斯那樣的也就算了,曾經的奴隸憑什麽得到她的尊敬?

“你真的想把我交給他們?只要給我足夠的血食,我可以比他們所有更強。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一個SSS級可比一群螻蟻有用多了。”

梅森沒管這個已經把傲慢刻到骨子裏的家夥。他將籠子推到瑞克斯面前,輕聲說:“她是你們的了,還有這個。”

一同遞給瑞克斯是把短刀。這是在沼澤海最深處撿到的汙染物。作用是攻擊精神,也是難得沒被發狂的奧雷烏斯弄碎的東西。

後者顫抖地接過了籠子和短刀。入手的重量好輕,以至於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黑霧中幽暗不變的深邃天空、痛苦的打罵與折磨、屍體、死亡…

人們依靠互相攻擊和背叛來兌換活下去的權利,依靠卑躬屈膝得到憐憫。

他重重地鞠了一躬:“謝謝您,伯爵大人,我現在就去通知大家!”

他實在是太急切了,以至於一秒鐘都等不了。出門的時候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卻頭都沒有回。

瑞克斯向前跑著,蟲之女王試著用自己的力量影響他。她成功了,血脈者臉上浮現出道道蟲紋。瑞克斯感受到血脈的悸動,他渾身發抖,眼底亮得幾乎燒出了火。

沒錯、這種感覺,這種召喚,這就是蟲之女王,這一定是蟲之女王!

他振翅飛起,蟲族之間更多是依靠信息素溝通,激動的信息席卷了整座小鎮。

蟲民們紛紛擡頭,捕捉著信息素中的情報:【到廣場來】

短暫的楞怔後,第一個磕頭蟲血脈者走出了房子,新婚不久地妻子擔憂地問:“怎麽了嗎?”

她是一個正常人,無法感知到信息素。血脈者安慰了一下妻子:“沒什麽,只是在叫我們。我去去就回。”

他走出門,看到鄰居的房門打開,陸續有人走了出來。

磕頭蟲們低聲詢問發生了什麽,按照信息素的要求來到廣場。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驚訝發現,立於廣場中央的教堂發生了改變。

長滿青藤的白墻滿是歲月痕跡,最前方立有一個黑石十字架,殘破不堪,像是等待著誰來懺悔。

瑞克斯站在十字架上,低頭看向腳下的蟲民們。難以壓抑激動的信息素向四面八方蔓延,挑撥著所有磕頭蟲血脈者的心情。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將各位召集到這裏。但我想,這件事所有人都應該知道。”

“我們抓住了蟲之女王,領主大人將其交給我們處理。我想所有人都希望得到覆仇的機會。從今天起的三日內,蟲之女王將會安置在這裏所有人。都可以對其進行處刑,唯一的要求是要拿這把刀子。直接殺掉她實在是太便宜了。這把汙染物能刺傷她的靈魂,讓她好好嘗一嘗我們當初的痛苦。”

“真的嗎!?”

眾人紛紛嘩然,再三進行確認。瑞克斯不厭其煩地反覆確認。和這些人一樣,他的心情無比激動。

蟲之女王冷眼看著他們的舉動,眸中有一絲不屑。如果放在蟲之城,這些奴隸根本沒資格見她,更無論做這種以下犯上的事情了。

這種蔑視來自骨髓,以至於直到第一個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女王也不以為然,甚至開口譏笑道。

“你連刀都拿不穩,還想要殺掉我嗎。”

她說得沒錯。第一個女人雙手持刀,微微顫抖。來自血脈的壓制讓她根本無法升起反抗的心,而另一方面,作為人類的部分恨不得將其生噬活吞。聽到女王的話,她眼中泛起猩紅血色。回想起曾在蟲之城的日子。憤怒在胸膛中爆火乍,女人手持短刀,向蟲之女王狠狠刺了下去。

“這一刀是為我的孩子,他才三歲,卻被你的蟲子生生摔死!”

刀鋒被外皮彈開,她尖叫著地捅下第二刀:“這一刀是為了我的女兒。她只有十二歲,卻因為蟲子們的逗樂生生餓死!”

“這一刀是為了我的丈夫,他只是想給孩子們弄些車的,就被蟲子們抓走吃掉!!”

“這一刀是為了我自己,從我被抓到蟲之城到現在,我每時每刻都恨不得你去死!!”

“賤民,你們不過是我的奴隸而已!成為我的餌食是你們的榮幸!”

女人用盡全力刺向蟲之女王的眼睛,後者蹦跳起來要去咬她的手,卻被瑞克斯的力量狠狠按在原地。蟲之女王發出刺耳的哀嚎,血從脆弱的眼睛裏迸濺而出,染紅了女人的手。

後者丟下刀,捂住臉龐嗚咽地哭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我幫你們報仇了…我幫你們報仇了…”

又一個拿起她丟下的刀,紅著眼睛向蟲之女王刺入。

第一刀捅下去的時候,蟲之女王滿不在乎。第十刀捅下去的時候,她開始感到刺痛。

第一百刀、第一千刀…當越來越多的刀刺向她的時候,蟲之女王發出嘶啞的哀鳴。柔韌的外皮被無數次戳刺洞穿,流出淋漓鮮血。更痛苦的是精神被一點點切割。她喜歡痛苦與折磨,卻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到那些看不起的奴隸手裏。

“如果我能離開這個籠子,你們統統要死!”

“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比你們都要強!”

“啊啊啊!!”

在無數次折磨下,蟲之女王疼得滿地打滾,慘叫著去撞籠子。這把刀一點都不鋒利,因此全程造成的最嚴重的傷口居然是第一個女人捅傷的眼睛。

細小的傷痕層層疊疊,潺潺流出鮮血,這場淩遲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她意識到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看不起的磕頭蟲手裏,高傲的蟲之女王陷入了真正的絕望。

她不怕死,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當看到又一個人類手持短刀向自己走來時,蟲之女王眼中隱隱流露出一絲恐懼。

“別、別過來…”

那把短刀已被鮮血浸透,刀刃甚至有些凹凸不平。聽到蟲之女王的求饒,血脈者眼中燃起熊熊仇恨。

“我的母親當時也是這麽說的,她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可你和那些蟲子做了什麽?你們把她吊起來取樂!那時候的你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我絕不原諒你,沒有人會原諒你!你要在這裏流盡了最後一絲血,對所有死去的人懺悔。你——不值得任何憐憫!”

說完,他重重地劃下了新的一刀。

對於生活在畜生棚的人來說,蟲之女王曾是一座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大山。

痛苦之源、噩夢根系。

那是他們永遠無法逃脫的絕望。

而在今天,聆聽著那刺耳的尖叫與悲鳴,看著蟲之女王的淒慘模樣,他們心頭的堅冰與痛苦好像稍微融化了那麽一點點,化為眼淚告慰著昔日的家人與朋友。

只有血和骨能夠償還犯下的罪孽。

唯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對方以最淒慘最絕望的方式死去,才能讓死在蟲之城的無數人們安息!

站在最後的瑞克斯拿起刀,它幾乎快要斷裂了。

溫熱,黏膩,帶著無數人持握的厚度與重量。

蟲之女王勉強恢覆了一點渙散的神智,盯著瑞克斯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這是她最看重的人類,也是她直到今日都沒得手的遺憾。

“你、如果你、嘶嘶嘶…成為了我的聖子…絕對、不會、這樣…”

“放過我、不要、不要...”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瑞克斯舉起刀,正對蟲之女王的額頭,語氣平靜地問:“最後有沒有說什麽?”

仿佛預知到自己必死的命運,蟲之女王狂笑起來,神情扭曲而瘋狂。

“你很在乎他對不對?所以他願意為了你欺騙我,就算被生吞活剝都不透露你去哪裏了!哈、哈哈哈哈哈!那又怎麽樣呢,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最後說了什麽!”

瑞克斯握住刀的手緊了緊,毫無阻滯地捅了下去。斷裂的刀鋒插入肉內,蟲之女王的尖叫戛然而止。蟲子的血黏膩腥冷,將視野染成了紅色。

在一片猩紅中,血脈者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蟲之城的宮殿華美而冰冷,他最忠誠的的朋友取代了他的位置,義無反顧地向死亡走去。

他們擦肩而過,從此永別。

在獨自面對蟲之女王的時候,在被女王餵給那些蟲子的時候,在被生吞活噬的時候…他會在想什麽嗎?他會後悔嗎?他會痛苦嗎?他會…怨恨我嗎?

瑞克斯的脊背一點點彎下,伸手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裏流了出來,他想起在蟲之城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們肩並肩坐在屋頂上,眺望著遠處的黑暗。誰都沒說話,略顯鋒冷的風從兩人之間吹過,他一轉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側臉。

未來要去做什麽呢,離開之後又要去幹什麽呢?我想開一家郵局,替來來往往的人郵寄信件。如果你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想要和她結婚,一定要邀請我啊。

那些過去埋葬在蟲之城內。不只是瑞克斯,廣場上到處都有人在哭。為那些曾許下約定卻未抵達未來的人,為那些飽經痛苦與絕望的過去。

有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瑞克斯沒有回頭,聲音沙啞:“伯爵大人,您說,死在黑霧中的人也可以得救嗎。”

那個聲音溫和地回答:“一定會的。我們會在勝利後重逢。到那時,再將這一路的故事告訴未能抵達這裏的人吧。”

而後,所有人都會得到幸福。

在這條旅途的盡頭,一定會是這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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